大姨瘦弱得不成样子,一头白发,看起来年龄比她实际年龄还要大许多,在查出胰腺癌的那一天,她感觉天塌了。
一、最初大姨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,却十分命苦。她是家里最大的一个孩子,没几岁就帮着父母干活,接着,一连串的弟弟妹妹出世,她又要干活又要带弟弟妹妹,上学是奢望,她一双小手也已经早早地起了茧子。
可大姨并没有怨天尤人,在那个信奉人多力量大的年代里,大家不都是这样吗?孩子多,吃不饱,干不完的活,她还觉得自己是家里最大的那个孩子,应该早早地懂事一点,经常自己饿着不吃给弟弟妹妹吃。
后来,父亲去世了,家里头生活更艰难了。母亲一个人拉扯6个孩子,大姨觉得自己肩上的重担更大了,更加没日没夜地干活。
二、日子20出头,大姨嫁人了,嫁给了隔壁一个村的小伙子,小伙子有一门手艺,就是拉二胡,主要是别人办事的时候去凑个热闹。小伙子不像当时很多农民这样,种地干啥的,他很少去菜地里,他觉得自己会拉二胡是一门艺术,也是引以为荣的事情。
那么,种地的事情就交给大姨了。大姨从来没长胖过,十分瘦弱,胃也因为之前老是饿,都有点毛病了,但这些不都是很正常吗?当时只要能吃饱就好了。
大姨还去山里,找各种宝贝,比如竹笋、铜梨之类的,这些可是好东西,都是无主之物,卖掉就可以换钱。菜地里的东西就是满足日常所需,卖也不兴卖,大家都有,但是山里的东西可值钱了,都是好东西。
就这么得,日子一天又一天。大姨怀孕了,生下了2个孩子,孩子都很健康,直到第三个。
当时也没有孕检的意识,大姨还像往常一样,去山里找宝贝,有些卖不掉的就自己吃,她完全不知道,怀孕了很多东西不能乱吃。
第三个孩子出生了,是个女孩,肉嘟嘟的很可爱,整个家庭也沉浸在喜悦中。
可随着孩子慢慢长大,渐渐发现了不对劲,这孩子有残疾!
她不会正常说话,也走不了路。
医院看病,医生说这是先天的,很有可能是当时怀孕的时候乱吃东西造成的,而且很难做后天补救。
大姨悔不当初,就因为自己的无知害了孩子的一生。
可没办法,孩子已经出生,只能好好带大。
从此以后,大姨到哪里都带着女儿,抱着、背着,等孩子到了可以上学的年纪,因为无法自己照顾自己,也没有钱送她到特殊学校,孩子只能呆在家里,自己买一些书,由姨父教她简单识字。
就这么地过去了几十年。
大儿子结婚生子,可二儿子又是不安分的。
二儿子好高骛远,一心想发财,上班是一天也没有上过。一开始,他拿家里的钱去创业,失败了无数次,后来他又去借钱,又失败了。后来,借的钱越来越多,债主都找上门了,而二儿子干脆消失了,从此杳无音信。
大姨对二儿子毫无办法,骂也骂了,打也打了,只能随他去了。
三、沉重转眼女儿30多岁了,大姨又陷入了焦虑。
难道就让孩子在家到老?还是结婚组建个家庭?毕竟孩子这个病也没有遗传。
最终,在附近的村子里,相中了一个40多岁的老光棍,两人结婚了。
有了孩子。
大姨接下来的重要任务就是照顾孩子,因为男方的父母早已不在。
说起来容易,可照顾孩子非常辛苦,女儿帮不上忙,女婿还要干活,大姨一个70多岁的老人,心有余而力不足,每晚都累得睡不着觉。
但是,最终,还是撑过去了,孩子会走路了,上了幼儿园,大姨总算松口气了。
可女儿又怀孕了,不知道什么原因,大家都想让孩子生下来。
孩子生了,大姨的任务又来了。
可这次,明显感觉比上次更吃力。
四、归去孩子五个月的时候,有一次,大姨干着活就晕倒了,医院。这医院,平常有什么感冒啥的都是硬扛着,实在受不了才买点药吃吃。
医院,大姨就出不来了。
医生诊断为胰腺癌,这是癌症之王啊,而且已经末期。
医生说:“最多可以活一个月。”
所有人都沉默了。
面对这个即将到来的死神,大家都无能无力。
家人医院再次诊治,确诊无误。
大姨绝对没有想到,这是家人给她的最后的温情。
此后,女儿、女婿、丈夫、儿子的脸在她面前慢慢狰狞,虽然后来她时常陷入模糊。
大姨回到了自己家里,离开了带了好几年孩子的女儿家。
自从得知得了癌症,大姨马上就一蹶不振,干皱的皮肤,浑身散发着气味,头发又白又脏,没有人懂或者说愿意照顾这个即将奔赴死亡的癌症病人。
大姨感到了人世间的荒凉。
女婿就再也没有来过,女儿是没法来,丈夫因为对一直有怨言,也是爱答不理的,再说,他还有自己的“艺术”事业呢,他要到处跑的。大儿子呢,忙着自己的工作,二儿子呢,杳无音信。
她有点恨自己,后悔把女儿害成这样,原本她有个美丽、正常的人生啊!如果自己走了,女儿和孙子怎么办呢?他们没人照顾了。
对于二儿子,他已经失去踪迹很久了,哪怕现在他的母亲躺在病床上,他也不知道,更没有回来。大姨对他已经绝望了。
就在这个时候,只有大儿媳,看着大姨可怜,给她喂点米粥啥的,勉强维持体力。大姨已经是处于半昏迷状态了。
还有一些姐妹、亲戚过来看望大姨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大家子,也只能是探望而已。
大姨比医生预计的时间还早走了好些天,葬礼也是非常简洁很快地办好了。
生活依旧继续。